爷爷是一名有着四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,在原单位踏踏实实地干了大半辈子政工工作。退休后,家人怕他寂寞,都劝他多去老干部活动中心走走,跟老同事、老哥们儿聊聊天散散心,他却坚决不依。他既对侍弄花草苗木不感兴趣,也不遛鸟垂钓,更是很少听戏下棋,唯一的癖好是收藏旧物件,且藏有独钟。
爷爷所居的院落不大,除去枝繁叶茂却从未挂果的葡萄架,最显眼的就数西首房门上的“崇宝”二字。这两个苍劲大字是爷爷特地请知名书法家题写的,屋里是新中国成立前后的藏品。一顶旧军帽是爷爷的小叔随部队和平进驻北京时戴过的,两年后他永远地留在了朝鲜战场;整齐排列的旧黄书籍,是爷爷费了好些功夫,在各处淘来的抗战史解战史专论箸作,一有空闲他就小心翼翼地翻阅;书架上摆放最多的当属爷爷心爱的“国庆纪念”系列:1953年的头版年画、1959年的纪71邮票、1984年的国庆纪念币,以及林林总总或印或刻或雕有“开国大典”图样的各类藏品,简直让人有种进了党史博物馆的感觉。
53年的头版年画是他最倾心的藏品。说起这副年画的来历,还真亏了爷爷的倔脾气!我的一个远方叔叔听说爷爷在收集“国庆”物品,便提供线索说,他邻居家有一副这样的年画,爷爷一听马上登门求画。岂料,一开始就吃了个闭门羹,无论爷爷怎样情利双施,都被对方婉言拒绝了。爷爷暗下恒心,每天都去拜访,来回足有半月仍未果。正无计可施时得知对方是位篆刻收藏者,爷爷长舒一口气,把珍藏多年的两方吴昌硕的石印赠予对方,才终于载画而归。父亲听说后埋怨他,吴昌硕石印的市场价值远高于年画,爷爷却毫不理会,乐呵呵地把年画展平除尘,精心装裱。
渐渐地,爷爷的“国庆”情怀也深深影响着我们晚辈。去年,爷爷过八十大寿时,我从苏州文庙的古玩市场逛了整个下午,终于淘到一个“国庆”的制作精良的瓷盘和两只小酒碗。寿宴上,我第一个亮出礼物,爷爷一看便喜形于色,小表妹撅着嘴巴嚷:“大家快来看吆,正哥投机取巧唠!”我笑着回应:“‘国庆’应该不只我这一个吧。”果然,爸爸的礼物是“国庆”笔筒,姑姑的是一幅“国庆”刺绣,表哥的是“国庆”火柴盒和鼻烟壶,小表妹面带羞涩,扭捏着拿出礼物———套精美的“国庆”明信片。满面红光的爷爷在一群“投机分子”的笑声里,兴奋地走进“崇宝斋”,把礼物一一归类,郑重地摆放在书架上。
奶奶时常唠叨爷爷没有生活情趣,光顾着收藏不懂得享受生活。对此,爷爷很不以为然,他乐呵呵地辩解,我这不是收藏,而是心藏,珍爱“国庆”乃我人生一大乐事,这不正是我的情趣所在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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